【南美侨报记者特约王路报道】通过欣赏各国影视作品可以了解海外的历史、文化、风俗、科技等方方面面。但因为语言不通，需要将对白翻译成本国语言，这就是译制片。译制片在中国影视史上曾扮演过让民众放眼看世界的重要角色。如今，在外语越来越普及的大环境下，译制片在中国的前景如何？江苏省电影家协会理论与评论委员会副主任余泳，近日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讲述了中外影视交流的历史，并分析了译制片近年来在中国遇冷的原因，以及未来配音版译制片该如何重现昔日的辉煌。

一些中国译制片的海报。

历史：译制片让中国民众放眼看世界

对很多“50后”“60后”“70后”甚至“80后”的中国人来说，译制片是他们成长过程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从新中国成立到上世纪90年代，中国民众通过译制片欣赏到大量优秀外国影视作品并认识了一批外国人气影星。而且，除了电影内容本身值得回味外，译制片里的许多东西都对当时的中国民众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余泳表示，新中国在1949年成立之后，一直处于经济发展期，因为底子太薄，所以民众普遍比较清贫，出国的机会不多，对世界并不了解。这些优秀的译制片可以说起到了让民众了解世界的作用。

对中国电影历史有深入研究的余泳简要地回顾了中国译制片的早期情况。“中国早期从社会主义阵营国家引进的电影比较多，像苏联、罗马尼亚、南斯拉夫、保加利亚、捷克斯洛伐克、波兰、罗马尼亚、朝鲜，越南等。当然也有英国、法国、西班牙、意大利等西方国家的电影，比如法国的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禁止的游戏》，英国的《王子复仇记》等。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日本和印度的电影也先后引入中国，美国电影大量引进是在中美建交的上世纪70年代中期之后。”

通过欣赏外国电影，中国民众可以了解外国的风景、建筑和日常生活。当时电影里很多人物的生活方式、发型、衣服甚至习惯动作都给中国观众以新鲜感。“比如日本电影《追捕》里杜丘的墨镜，日本连续剧《血疑》中的水手服“幸子衫”，苏联电影里的连衣裙“布拉吉”，还有阿尔巴尼亚电影里面的弹吉他，都让很多人去模仿。”

除了这些服饰引发的潮流外，后来像《成长的烦恼》里美国家庭的教育模式，也被中国家长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方式运用到自己的家庭中去。可以说，译制片对中国民众的影响是各方面的。

余泳和中国第一位男配音演员张玉昆。张玉昆曾在1949年新中国第一部译制片《普通一兵》中为主人公马特洛索夫配音。受访者供图

手法：配音比字幕观影效果更好

因为语言不同，需要将外语翻译成母语才能让本国人看懂外国影片。对民众来说一直有一个话题：对于配音和字幕两种翻译方式，对观众来说有何不同？各自的优劣势又是什么？

余泳表示：“其实译制片主要有三种形式，除了国语配音译制片和字幕翻译译制片外，还有一个种是同声传译译制片，并不是说只有配音的才叫译制片。当然同声传译的方式相对少见，主要还是配音和字幕的译制片比较多。”

对于配音和字幕这两种译制片，观众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配音的译制片可以让观众融入剧情，头脑里有思考的空间，因为听配音用的是听觉，不影响视觉欣赏画面。但对于字幕译制片，字幕和画面都需要通过视觉，尤其同时出现对话字幕和画面标识字幕的时候，观众就会非常累，如果遇到复杂的剧情，很影响观影效果。字幕译制片最好的方法是下载了以后反复看，因为字幕会让很多细节错过。但是配音的译制片能够基本上看一遍就能完全看懂。”余泳说。

现状：译制片在中国遇冷有多重原因

上世纪90年代之后，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喜欢看“原汁原味”的原版外国电影，配音版译制片在电影院越来越少见，这其中的深层原因是怎样的？

余泳表示，译制片在中国遇冷的原因，一方面是民众的外语水平有提高，特别是年轻人，不喜欢看国语配音的。有一些外语特别好的人确实不看字幕也能看得懂原片，但是大多数人做不到。因为一部影片完全看懂不但要具备很大的词汇量，还要了解影片的背景、国家的文化风俗，有很多俚语都是非常难懂的，不是说外语考了高分就一定能看懂原片。当然，能不借助字幕看懂原片那是最好的，那才叫完全理解外国电影。

另一方面是配音演员的问题。以前中国的配音演员选材非常严格，可以说是万里挑一，他们的声音都非常有特点，可谓生旦净末丑齐全，各种特点的人物都有合适的人去配，但现在的配音演员声音辨识度比较低，配出来的效果不够理想，也影响了观感。“当然，现在的配音演员能力还是很强的，抓口型等基本功都没有问题。”余泳说。

以上两方面原因其实在每次公众讨论“译制片生存现状”时都会被反复提及。但还有一个原因外界没有引起足够重视，这就是时效性。

余泳透露，一部译制片引进后，译制过程至少要一周，有的电影需要2周，虽然比起以前来已经快了不少，但相比制作字幕还是慢。而且很多外国电影，出于保护知识产权和保密的原因，给译制方素材很晚，这就造成电影院上映的时候，正版和盗版的影碟已经流通在市面上了。后来网络普及后，观众能更早地看到字幕版的外国电影，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就不会再去电影院看滞后的译制版。

至于电视上的播出情况，余泳表示，目前只有大陆央视电影频道有播放公映版国语配音译制片的版权，但播出时间段不是黄金时间，一般是晚上10时后，而且现在年轻人很少看电视，更流行看网络视频。至于连续剧，则是因为版权、政策等原因，引进不多，像上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那样晚8时一家人守在电视机前看译制片的情景很难重现。

上世纪80年代初，中国知名配音演员苏秀在录音棚中工作。图源：译文出版社《我的配音生涯》

未来：配音译制片要重现辉煌，先做好两件事情

那么，在如今追求快节奏、重视版权的大环境下，中国还需要译制片吗？译制片还能重现过去的辉煌吗？

对于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余泳首先强调，“这个问题其实说的是国语配音的译制片，因为字幕译制片一定是大量需要的。前些年很多声音都在讨论国语配音译制片的前途，当时的论调比较悲观，不过我认为没有那么糟，因为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配音译制片的优势是字幕译制片无法比拟的。所以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这种译制片还是有存在的价值的。”

但如何发挥配音译制片的优势？余泳认为，首先最重要的，是重新按照以前的高标准去招募配音演员，“我和老一代的配音演员讨论过这个问题，配音演员的声音一定要有特色。”有人曾质疑，说配音演员的声音太有特点会限制戏路，但其实这没有关系，因为每个配音演员就是生旦净末丑中的一角儿，不需要跨界。以前的老译制片证明，民众是接受这种方式的。比如给佐罗配音的童自荣，声音特别有辨识度，但人们都很喜欢，觉得英俊小生的声音就应该是这样。当然，配音演员同样需要邱岳峰那样能给各色各样人物配音的全能型大师。”

还有就是要提高配音演员的待遇。余泳表示，据他所知，这个行业待遇偏低，这样是不可能招募到太多优秀人才的。

余泳还认为，关于之前片方提供素材太晚的问题也是需要解决的。因为只有早拿到原版对话剧本，译制方才能有时间做出高质量的中文剧本。“以前那些好的译制片里的经典台词，都是经过反复推敲斟酌的，没有时间肯定做不出来。而且配音演员也需要时间去揣摩剧中人物，去排练，但现在的实际情况是不给你这些时间。

只有提高了配音演员的水平和中文剧本的质量，国语配音的译制片才有重新辉煌的希望。”